Wednesday, March 2, 2011

苦瓜乾


憶吳冠中前輩,作一苦瓜寫生。吳老的畫,是我藝途上的恩師。

學畫時期努力鍛鍊,在技巧上求進,同時無可避免地建立了固有的框框,作繭自縛,往往誤將美學法則放在比藝術目的更高的位置。是吳前輩的畫將我從這枷鎖釋放出來,我永遠心存感激。

畫畫,人類生來即有的慾望。原始人仍在荒野生活時無畫可畫,進化成穴居人後偶然發現可在石壁作畫記事,繪畫最根本最原始的用途,是記事 — 因文字仍得待千萬年後才出生。

要達到記事目的,須得讓人看的明白,所以,畫畫要畫得像真。

直到今天,我們第一次執起畫筆畫人,仍得依循一定美學法則︰眼耳口鼻在臉上擺放的位置與距離,愈準愈好,不然看不懂是人。

畫家的技藝經傳承和訓練後精進,畫得像真變成本能,進而求變,開始希望能表達作畫時感情的起伏。在表述「所觀」與「所感」之間,該要如何拿捏,方能讓人看懂之餘,並非僅僅看懂,而同時亦有所感受?

吳前輩說︰風箏不斷線。

藝術目標像放風箏,愈高愈好,無論放得多高多遠,卻仍須得有一線相連,與觀畫的民眾相連。這線一旦斷掉,風箏則飛不了多高,飛不了多遠,也飛不了多久。

讓我斗膽在這裡補充一點︰這線,還得與畫者相連。自己也攪不懂自己在畫什麼,卻故弄玄虛,將「看不懂」推銷成畫的藝術價值所在,這樣的「偽術家」大有人在。

特此作一苦瓜寫生,忠實地表達所觀,單單稍為修改背景布的摺紋,像皺眉,以加強苦瓜之苦。廣府話以「苦瓜乾」形容愁眉不展的苦情種,可謂盡神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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