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rch 28, 2011

大潭灣寫生


昨天經過大潭灣,見幾棵怒放中的宮粉洋蹄甲,忍不住今天寫生去。

時間不多,選了9"x12"的小幅畫布作畫,收入眼簾的卻是遼闊開揚的大潭灣美景。幾經推敲,決定放棄適宜展示廣闊風景的橫幅 ,選取直幅以取其灣岸之曲折,導誘觀者往下方的宮粉羊蹄甲。刻意讓奔放奪目的粉紅更加膨脹,幾成櫻花般茂密,下方的新綠略去,像煮露筍,只挑最鮮嫩的部份讓人欣賞。


中近景處有一岸邊大樹,枝葉垂到水面,背後透出的光正好在水面上抹一把流麗的漣漪;特意將它移近主角,成了渡觀者揚帆出海的一個碼頭,隨著鱗次櫛比地排成「之」字型的船隻,通往遠方大海。

此景可供玩味之處不少,應可煉成大畫一幅。

Saturday, March 26, 2011

也來抄心經

見別緻BEE為震災災民送上祝福而抄的心經抄得靜謐優美,我也來抄一遍︰


小字寫得不好,沒下過苦功之故。心血來潮想抄心經,就從文具店買來五元一支的小筆,邊抄邊脫毛,卻沒叫我發脾氣,心經果有寧神靜心之效。

我是天主教徒,向來將佛教看成是一種高尚的哲學。抄心經,不懂格式,也有漏句錯字,對經文亦只一知半解,有怪莫怪,心意而已。

自王菲演唱會被一首《彼岸花》當頭捧喝後,對心經更有興趣,只是網上眾說紛紜,到底該作如何解讀,還望有識之士指教指教。

Friday, March 25, 2011

我不要當梵高

 

就算一百萬人來看我的畫,一百萬個都不喜歡,我都不會改變我的畫法;不是高傲不是偏執,是稚子之心,生來如此 — 像梵高這樣特立獨行,完全不受社教化影響,能在畫作中如此忠實地呈現自己所見的美,哪管審美準則跟別人如何不一樣的畫家,實在不多。

見山是山,畫山就畫山;大部份畫家在經歷學習描繪的階段中,養成忠實表現事物的習慣。慢慢追求情感的抒發,見山不是山,畫山不是畫山;最後如何再過渡回到「見山是山」的純真,一般人窮畢生之力亦未必能有所成。

在梵高稚子的眼裡,看的事物本來就是這樣,困在睡房裡作畫,房間帶給他不安的感覺便自然而然地表達在東歪西倒的線條上,人類花了上千年辛苦建立的透視法則於他眼中如無物。我就是我,我只會畫出我所看到的東西,其他的我都不會。

從這個角度看,梵高確實是個天才,一個注定走悲劇路線的頂級天才。

不合群的人注定落單,甚至被窮追猛打,忠於自我的代價高昂,不是每個人都付得起的。

吳冠中前輩說「風箏不斷線」 — 藝術眼目如風箏,放得愈高愈遠愈好,但仍須有一線相連,與人民相連,讓普羅大眾看懂,不然成了斷線風箏,藝術價值不能持久。

在「通俗」與「真我」兩者之間相連的這條線,收得愈短愈易控制、愈是安全;放得愈長,飛得愈高,愈是過癮,愈是危險。

是挑戰,也是誘惑。畫家恆久的兩難題。

Thursday, March 24, 2011

似我者死……?



齊白石說︰似我者死。

學習國畫初期,以大量臨摹練習鍛練運筆技巧、描繪與造型法,成熟後脫之甚難,是以齊白石老人說出這麼重的一句話,警誡求藝者︰模仿是學習技巧的必經之途,同時卻是個人風格的毒藥。

西洋畫訓練過程中一般少臨摹,多注重觀察、思考與表達的獨立訓練,但「似我者死」的道理依然相通,求藝者必誡。


觀乎現實,白石老人的話倒不一定對,到大芬油畫村看看,充斥九成以上的臨畫、抄畫、改畫,不是死路,反倒受大眾歡迎,是很多畫家藉以生存之道 — 別人賴以為生的技藝,不能不尊重,畫「匠」與畫「家」之別,自己知道就好。

正如學習繪畫的人總各有不同目的與理由,並非每個人都必須成為擁有崇高藝術理想的畫家,建立風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很多人窮畢生之力,求亦求不得;有些人則性格獨特,風格自然流露。

風格若屬自然形成,倒也不見得一定與別不同 — 性格再獨特,世上有人跟自己一樣,也絕不為奇。

年紀僅僅比我大一年的的Jeremy Lipking,已是寫實派人像畫的大師,更可謂是John Singer Sargent的接班人!兩者的年代相差近二百年,風格卻是那麼的相近!





人們對寫實派總有誤解。「寫實」一詞,詞義上解作「描寫現實」,這當然是寫實派的目的,也可說是大部份畫派的主要目的 (即使抽象派亦如是,容後再談);然而,如何達到「描寫現實」此一目的,倒絕非單純的將眼前影像重現。

常將繪畫與攝影相比,說攝影是忠實的影像記錄,其實不太公平。攝影家在調整和利用光線表達畫面時下的功夫也不少,只是形式不同,繪畫所花時間比攝影長,感覺上「較花功夫」而已。

以此為例說明寫實派或許較易明白。面對物象,以畫家的眼觀之,選擇最美的部位,經強調後呈現予觀眾眼前 — 當中涉及必不可少的取捨過程,例如希望強調模特兒的眼神,其衣飾上的細節必須簡化,暗區的細部更可大膽略去,一切皆以將焦點留在模特兒的雙目上為先。不同的是,攝影家會利用光線的安排、光圈的調整、鏡頭的選擇來取得預期效果,而畫家則運用色彩明暗、筆觸的精與簡、輕重緩急等表達。





繪畫與攝影最不同之處,在於畫家對真實的物象修改的自由度。當代藝術將魚畫成龍,人們容易察覺其改變,寫實派對畫題的修飾幅度小而精,觀者未必留意到,卻不能說不重要。

在模彷和表達「真實」之時,寫實派畫家所作的想像、取捨、創造等功夫,絕不比其他畫派的畫家為少。若以為寫實派的目的是「像真」,是了解不足 — 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比真的更真更美,才是藝術的真正迷人之處。


Wednesday, March 23, 2011

我不可愛

屈指一數,博客這身份原來已擁有五年多。懶鬼一名卻又偏愛寫千字文的怪人如我,竟也累積寫下文章近千篇,可算是奇事一宗。

從mysinablog搬家過來,原只貪新鮮試試,後來發現那邊竟然沒有文章匯出功能,感覺像被威脅︰想走嗎?文章得逐篇搬家喔,倒不如留下?

臭脾氣的我立刻就搬。

寫blog初期,在mysinablog的寫作氣氛很好,大家互相造訪、分享、交流,像一大家庭。也有鼓勵寫作的原素︰依文章閱讀數而列的排行榜、每月選出精彩文章、分門別類的專題等等,產生了正面的良性競爭,大家不知不覺愈寫愈多。

查看資料,總瀏覽數也超過二十五萬人次,竟有這麼多人看我亂寫一通的東西!

更奇怪的是,寫了那麼多的文章,很少寫自己的專長 — 繪畫 — 現在卻有不少人發私訊,告訴我原來他也很愛藝術!

這現象很有趣。原本我少寫繪畫藝術,正因以為大家都沒興趣,所以旨在與人交流的mysinablog期少寫;來到blogspot後開始多寫,因為心態轉變,寫文章主要為自修,將懂得的東西寫出來,必須先經整理和組織的反芻步驟,過程當中能將知識進一步精練。

想不到卻因此寫成別人愛看的東西,而且,是別人本來不會宣之於口的「奇怪」興趣 — 就像很多人說以前都不知道我會畫畫一樣,繪畫藝術往往被認為是遙不可及的高深玩意,當然也就不會在飯後閒話家常時提起。

大家都不提,藝術彷彿變成禁忌的咒語。

寫blog的好處之一,正是可以談一些平常不會跟人聊起的話題,愛看的便來看,沒興趣的跳過便行,也正好讓別人認識另一個我。

我不可愛,但希望你在這裡找到你喜歡的東西。

Tuesday, March 22, 2011

靜夜舞會



我酒量差,卻很享受與朋友舉杯暢飲的快樂時光;酒精發揮作用,不論新朋舊友,彼此間的話也就多了。

酒,我喜歡靜靜的喝,朋友間的交心話,用不著大聲呼喊出來,更不用猜枚充填空虛的時間。人坐著安靜地碰杯,安坐在桌上的杯子也不發一言,大家內心倒激蕩熱鬧,是靜夜裡悄悄的華麗舞會。

紅酒非我所偏好,可能與我本來就不愛葡萄的味道有關?但跟朋友共飲時,酒也變得可愛。

我始終較愛清酒,喝下去就有渾身說不出的舒暢。尤其欣賞造酒精米的過程 — 把米粒外層的蛋白質、脂肪及維他命等雜質磨掉,釀製出來的酒,入口就更潤滑柔順。

也有毫不浪費的窮人佳釀︰意大利的國酒Grappa,就用上葡萄的枝和核,是個烈性漢子,初次淺嚐,頻呼怕怕,那獨特的風味卻總叫人過後不斷回憶。

以Grappa加上檸檬皮及大量的糖浸製而成的Limoncello,是我最愛的餐後甜酒。我願意用將放進口的tiramisu交換。

人愈大,跟朋友見面的機會不像以往多,能一個人喝也同樣享受的酒,則非威士忌莫屬。倒一小杯,邊看書邊喝,一樂也。

來自五湖四海的酒,彼此間彷彿也是朋友。

Monday, March 21, 2011

宮粉洋蹄甲


維園每年舉辦花展,人頭湧湧,花雖美,但賞花之雅興大減。其實最美的花,往往隨處可見,只要你能閒下心來,路邊小花,都美。

宮粉洋蹄甲是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品種。每年初春,惹人討厭的潮濕天氣來臨前,它就已偷偷綻放出一抹粉紅,不嬌揉造作,就在山頭,就在路邊。

夜裡靜靜盛放著的宮粉洋蹄甲待別美,連枝帶葉的新綠在夜間淡淡隱去,只留下叢叢幽雅的淡紅。若有閒情,駐足細看,其實不遜日本的夜櫻。

差就只差那隨風飄來,輕輕擦過臉頰的花瓣,柔滑似絲地,像美女的指尖。

是日本的櫻花本來就美?不。

由粗枝大葉的山櫻賞起,本來只像個撲拙的農婦,體態豐盈,卻塗上過濃過厚的口紅;慢慢調教,配出更佳品種,腰肢收細,婀娜多姿,頭上戴的花淡雅高貴,塑造其楚楚可憐的淒美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的宮粉洋蹄甲,就樣當年第一個日本人看上的山櫻。

一切皆由閒情開始。先有賞花之情,才會學懂分別什麼叫不好、什麼叫好、什麼叫更好。

人生,才有長遠追求的目標。

Saturday, March 19, 2011

福島五十人 vs. 赤穗四十七浪士

日本福島核電廠自地震爆發洩漏輻射危機以來,五十名勇士抱著寧死也得履行職責的使命感,一直留守捨命搶救,人稱「福島五十人」。

「五十人」只是約數,實際上須得加上其他協助射水降溫的消防員,跟後來自願加入的救援隊伍。重要的是,他們犧牲小我的精神,跟市民大眾甚至特首「打份工」的心態很不一樣。

日本人從傳統的血液裡繼承了一種淒美的浪漫性格,這深深影響著他們的審美觀以至人生觀。櫻花盛開時人人讚美,但花瓣隨風飄落時不單有「櫻吹雪」之形,更有生命行將走到盡頭的凋零蕭瑟之淒美。矢吹丈在擂台上跟死敵最後奮力一戰,將自己的生命燃燒成慘白的灰燼,同樣是傳統的武士道精神。

「福島五十人」的功績跟命途將如何發展下去仍是未知之數,今天東京電力公司發言人更首次提到切爾諾貝爾以石棺封廠方案的可能性。在此只能祝願日本人民安好之餘,不禁想起日本歷史上的「赤穗四十七浪士」。



元祿十四年(1701)三月十四日,是幕府接待天皇敕使的最後一天,城內竟發生了刃傷事件。進城參與典禮的大名們規定都只能帶幾名近身隨從,城內更是絕對嚴禁拔刀的地方,一旦發生武鬥,不管誰是誰非,都得受罰。這是當時所謂「喧嘩兩成敗」的法令 — 「喧嘩」就是爭吵、動手的意思,「兩成敗」就是說爭執的任何一方都不能佔上便宜了。

赤穗藩的淺野長矩因私怨企圖行刺吉良上野介義央(「上野介」乃官位),行動失敗後,當時的將軍德川綱吉迅即判處以切腹之刑,並沒收淺野長矩於赤穗藩的領地。吉良義央卻並未受罰,因此種下了赤穗藩復仇的種子。

君主被判易改收地,一眾家臣亦面臨變成浪士的命運。家老大石內藏助一收到消息,馬上召集家臣二百餘人商議對策。決定復仇的同志共有九十七人,約占全家臣的三分之一,他們一起簽訂了「神文誓約」。

為求一擊即中,大石內藏助領導群雄,先謀定而後動,被幕府頒領解散的武士們變成浪人,分散各地,裝瘋賣傻、隱姓埋名,蟄伏侍機行事。

有激進派抱武士道精神只求一戰,以昭明月之心,大石花了很多功夫勸服大家冷靜下來;另一邊廂,隨時日流逝,復仇之心日漸委縮,失去俸祿的武士生活上亦漸見拮据,或慮及家人生活,退縮下來的人亦愈來愈多,甚至偷取同伴財產遁去的叛徒也出現了。

歷時整整一年又十個月後才終於發生的「赤穗浪士事件」中,參與的義士也只剩下四十七位,但當中從未出現一個告密者。這至少代表了,儘管有人因貧病或各種原因退出,犧牲前途與生命以追求的武士道精神,始終是大家所認同的。

這不僅是參與的義士所想,義舉當晚,吉良家附近,決定就手旁觀的大名鄰居們也顯然有著同理心。浪士一行四十七人,砍掉吉良家臣十六名,斬傷人數二十餘名,同伴只有四人受輕傷,從柴房揪出吉良義史,並由大石確認他額頭與背部上當年由家主斬成的刀疤後,斬下了仇人的頭顱。此時,鄰居們聽到義士喜極而泣所發出的號哭聲。

事後將吉良的屍身搬回寢室,並為他蓋上被子,熄滅所有蠟燭與火苗,說明他們的行動是「義舉」而非盜賊所為。成功手刃仇人後,他們並沒有逃跑,反而到幕府官邸自首,向世人昭告這項義舉。

最後四十七名義士均被判切腹之刑。跟家主淺野長矩一樣,他們的切腹已與戰國時代所行的不同,象徵式上伸手上前取短刀剖腹的同時,背後的「介錯人」亦同時揮下長刀,將受刑者的頭顱砍掉。

雖然實際上與斬首之刑沒太大分別,但這絕不影響他們在世世代化日本人心目中的淒美形象,《忠臣藏》在三百多年來始終是日本人百看不厭的羅曼史,「赤穗四十七浪士」的故事亦被多番拍成電影,廣為後世傳頌。

Friday, March 18, 2011

DHL

日本民眾對「危機意識」的演釋在於日常生活的充足準備,並於危難發生時彰顯;我們香港人講求效率,危機意識r只在危機消息一旦傳出時才全力開動,哪管一呼百應後只是虛驚一場 — 正所謂「執輸行頭,慘過敗家」也。


昨天全城搶鹽的盛況,正好與早前日本人在震災後仍然有秩序地排隊購物的畫面相影成趣。人家僅取足所需的生活用品,我們倒將超市貨架掏空!

 愚蠢可悲,也實在可憎。搶鹽的愚行始終兩個說法︰一是海鹽將受幅射污染,二是食鹽含碘可抗幅射。不管是哪一個,先傳出這種危言聳聽的說法都是可惡的蠢人。相信這說法並傳揚開去的第二個人同樣愚蠢,也同樣可惡。愚蠢是傳播速度最高的瘟疫 — 昨天我在街上目睹,師奶A將假消息傳給師奶B及師奶C並一同前往搶鹽(師奶A搶的是第二回),過程不花5秒。

這種盲目的愚行沒有遏止的方法。在愚民的搶鹽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即使傳出「原來食鹽過多可致吸幅射量大增」的假消息,愚民們便會立即化身頂尖凡科學家,指出消息不科學、不可信 — 食物及衛生局局長周一嶽說「有常識的人都不會食鹽以抗幅射」,副局長又指出「進食2.5公斤鹽才相當於一粒碘片的劑量」,均無補於事,謠言的威力正正在於,愚民寧可相信自己親耳先從別人聽來的假消息,也決不讓後來的消息動搖。

一蠢蠢到尾,只有家裡屯積上三五斤食鹽的真實影像,才能暫時填滿愚民空空如也的腦袋和虛空的心靈。謠言並不止於智者,沒長腦袋的蝗蟲只會吃得撐破肚皮致死。

網上捎來真實笑話一則︰

早前的搶日本奶粉現場,兩個男人對話︰

「d人都傻傻地既,飲人奶都得啦」
「點同呢,日本奶粉有特別配方,有DHL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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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刁民公園 — 一次做日本人的機會

Wednesday, March 16, 2011

巴黎街頭速寫



早晨清涼的天氣,讓我想起這幅巴黎街頭速寫。

走上街頭,吸一口冷空氣,冰涼的清流洗滌肺部每一個角落,愛冷的我頓感心情開朗。

就在老佛爺附近的一個角落,冬日的巴黎處處入畫︰行人都披上大衣,大衣讓每一個人看上去都風姿卓約,走起路來風靡時尚;高樹偏在寒風中脫去披肩,露出堅拔有力的臂胳,伸到頂頭盡處,修長的指尖上掛幾片蕭瑟的黃葉,隨風輕擺,似低頭向途人招手。

巴黎的建築物,隨便找一座都是畫材,配上蛛網似地星羅密佈的樹椏,跟井然有序的窗戶相映成趣,單以線條的疏密表達已甚有韻味。

天氣實在冷,陽光普照的午間大概只有零度,這幅「速」寫複雜性較高,一寫也已花去半小時,寫完速速戴回手套,循入購物商場取暖 — 大抵跟其他遊客進去的目的不同,哈哈。

Tuesday, March 15, 2011

笑看風雲變


選擇題︰「笑看風雲變」中,「笑」一字應作何解?(5分)

1. 每遇挫敗必作戰無不勝的阿Q式傻笑
2. 少部份低質網民對日本地震死難者無情的冷笑
3. 井上雄彥為鼓勵日本國民所畫的微笑

日本東北風雲變色,地動山搖,叫世人驚覺生命無常。

無常亦是有常,回顧歷史,日本人雖然未能有效預測地震週期性規律,卻已接納地震必然在國家恆常發生的事實,早早在生活上作好迎接死亡的準備。

這直接造就了日本人多慮的性格。在外國人而言,這往往是過份悲觀、猶豫不決;在日本人而言,這是生活所需,長久下來演變成民族性使然。

在生命的巨輪面前,沒有人能作萬全的準備︰岩手縣釜石港的防波堤堪稱世界第一,在世紀海嘯中瞬間慘被吞沒,形同虛設 — 但我們不可能知道,海嘯在跨越整個市區後衝往偏遠地區時,到底有否因防波堤的效用而減弱,在最後關頭挽回人命或財產的損失。

或者可以這樣說︰盡力作好了準備卻最終失敗的人生,總比束手就擒活得燦爛。

這才是笑看風雲變的正確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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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刁民公園 — 不單贏得同情,還有尊敬

子貓物語 — 地震非天譴

魚之樂 — 從不理解到不必理解

Monday, March 14, 2011

速寫之法


旅行時我愛作速寫︰帶一袋裝小畫簿,黑色水筆一支,走到哪裡,畫到哪裡。

速寫帶給我繪畫最原始的快樂。不用多想,簡單直接地表達所感,像第一次執筆畫筆的小孩。

速寫之所以快速,乃因求簡,非因求快。精化觀察所得,簡化表達方法,得出簡快鮮明的形象;速度上的快,是副產品。

放棄了顏色和光影,線條是速寫之魂。堅硬的建築物外牆,可運用快速、肯定、利落的線條;樹木由主幹轉至梢頭,則可見線條由從容不逼流向遲緩滯澀;線條的輕重、疏密與虛實,可表達各種不同的結構、景物之遠近。

在表達方法上雖與使用色彩時不同,觀察方法倒是萬變不離其宗。收入眼簾之事物,必須先行過濾、取捨,以去除雜亂無用的資訊,方能直接簡明地表達畫者所觀所感。回看上面這幅畫,右下角在古廟外牆上的裝飾似是多餘了,當應大膽略去。

速寫其中一個有趣之處,是畫者的一個很忠實的記錄。線條直接顯示了畫者的心情,諸如上述的錯誤也照錄如儀,回顧時總能有所感悟,是供改進畫技的好材料。

Sunday, March 13, 2011

齒輪

災難當前,人性盡現,平日的假面具或急忙主動撕下,或掙扎逃脫中被扯掉,危急緊頭見真章。

既可笑亦可悲的是,我們暫時看不到東北大地震反映出日本人的陰暗面,倒是遠離震央的我們,許多人爭相露醜相。

這邊廂,香港的機場有既焦急卻又耐心等候的日本乘客,也有堅持如期出發到日本旅遊、並表示萬一出事可靠香港政府包機送回的香港人;那邊廂的東京機場,有未能如期回家的遊學旅行的學生,並沒有學我們早前因風雪滯留倫敦機場時的留學生那樣大吵大鬧,他們說︰「雖然要等很久才能回家是有點麻煩,但我們可趁機學習獨立。」

家仇國恨,有人選擇在此時發作,不止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姿態,更認為誠心祝願日本人安好的中國人偽善。


同時,日本東京填坂的黑社會組織住吉會在twitter上發表聲明,其設於東京都內的各事務所現時開放,供未能歸家的人借宿。盜亦有盜,豈不正正照明被盲目仇恨所蒙蔽的賊心?

在網上,除了從圖片和影片得知災場的破壞情況,我們還可看到日本人在危難時的應變措施和臨危不亂的態度︰



當然,這明顯都是在受災規模較小的東京攝得,未見慌亂亦不足為奇,但這確是日本人值得讚揚和讓我們學習的地方。然而,這並非日本人與生俱來的民族性。

每年的9月1日是日本的「防災日」,全國上下,自小學生到上班族均參與防災演習,重覆演練於危難時的即時應變、逃生路線、集合地點、事後處理等等。這是他們從1923年9月1日關東大地震所汲取的經驗,全民認真處理而得出的有效預備訓練系統,每個人都清楚災難發生時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逃生效率因而大大提高。

我們在讚嘆人家民族性優越時,有否想想,平時的火警演習,自己的反應如何?四川大地震後我們致力重建,但萬一不幸在某地方重演,我們的人民能比上一次跑得更快嗎?

這又得讓我們認清民族性之根源。日本人之所以有這種貼貼服服的蟻民性格,形成因素很多,包括國民教育、群眾壓力、也受地理環境影響;長年受震災威脅的民族,若還不練出有效的逃跑方法,老實說也太笨了。震災發生時一旦慌亂,成功逃生的人恐怕要比被其他逃生者活活踏死的少,是故有必要有秩序疏散,以達致最高效率。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崗位,該去的地方、前往的路線,亂的機會就大大減少。生常生活中事先準備好所需物資。逃生過程中必須謹守秩序,以免為他人帶來麻煩。在這個時候若每個人都作出稍稍一點的偏差行為,整個行動就失效了。

跟日本人做事,很多時候會覺得他們太呆板,不懂變通;在這種時候,不懂變通的大眾就是最大的優勢。

小時候到日本旅遊遇上大塞車,司機說什麼也不肯繞道,導遊翻譯他的話︰「若因為這邊塞車,我就繞到別的道路,人人都這麼做的時候,另一邊本來暢通無阻的道路不就塞起來了?」

還有,即使塞了好幾個鐘頭,我們都聽不到一下響號聲。導遊再次解釋︰這是因為他們把汽車的響號聲,留在緊急情況下使用。平時人們聽慣了,警覺性就下降,危險程度就增加。

自此對日本文化產生興趣,學習他們值得學習的地方。靈活變通到底是香港人強項,用得其所是好事,若能學習該排隊時不鼓噪、不亂發刁民脾性、在適當時候當一個齒輪就更好了。

Saturday, March 12, 2011

談風格





畫者皆追求建立個人風格。與別人不同很容易,每次畫手都畫上六隻手指便成;與別不同,同時率性表露真我,此「不同」乃與真我「相同」,難之所在也。

難在認識自己、接受自己、釋放自己。自己往往不可愛,不突出;不刻意討人喜歡,不標奇立異,同時令人留意、使人喜歡,這樣的人不多。

生來就是怪人的人,當藝術家最幸福,做好自己便成。世俗說「藝術家脾氣」,乃特立獨行的性格自然流露,容易刺痛別人之故。是以這樣的人當藝術家既幸福也不幸福,與人相處甚難也。

Friday, March 11, 2011

黑天鵝之塚



"Perfection is not just about control. It's also about letting go."

電影《黑天鵝》裡,Natalie Portman飾演的Nina Sayers自小在嚴謹的家母管束下,不論在生活裡,還是在舞蹈上,都表現得循規蹈矩,眼底下的每一方寸都極力拿捏得分毫不差;是追求完美的藝術慾望,也是在長久操練下變成機械式的神經質。

印象派之所以從1874年創立以來在畫壇上歷久不衰,其注重追求光影陰晴變化的觀點並非單一原因;當年聚首於巴黎的這群畫家,打破了以往古典派固守的精準造型,寧可犧牲賞心悅目的像真程度,以換取流灑奔放筆觸帶來的細緻光影色感變化,這份勇毅、自信與跳脫的精神才是其核心價值,乃歷代藝術家永遠共同追求的目標。

Nina Sayers就像當年受古典派訓練的畫家,面對印象派的衝擊,對如何衝破自封的枷鎖,並蛻變成最美麗的天鵝皇后,實在是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同時也是啞子吃黃蓮 — 誰又能了解,從久居的籠牢裡踏出來的那一小步,要有多艱巨?

每個藝術家身體裡都住著一隻魔鬼。它像種無名的劇毒,放任讓它奔流於全身每一根血管裡,就能綻放出妖艷誘人的狂花,同時自己也毒發攻心;村上春樹在《關於跑步》一書裡就曾提到,創作不能少了這種毒素,它是作品的元神,但一個人不可能在這毒素運行全身的狀態下維持多久,像三島由紀夫這種天才,走的注定是天才的悲劇之路。

Natalie Portman在演釋如何從身體裡釋放這隻惡魔時,將那種從掙扎與恐懼中偷來的興奮發揮得淋漓盡致,我不能相信一個表演者能在沒有實際自身經驗下將這角色演活。Natalie Portman自幼從演,走在這稍一不慎即跌個粉身碎骨的高空鋼線上,追求的夢想今天終於達成,確實可喜可賀 — 君不見同場演出的,還有也是童星出身,今天卻只能靠結尾字幕上的名字才認得出來的Winona Ryder?

一將功成萬骨枯。能看見藝術終極目標那光芒的人,有多少能抵受得住拚死追求的誘惑?又有多少能在放下身段踏出第一步後,沒有從那高空鋼線上失足掉進那萬丈深淵之下的藝塚?

梵高、Kurt Cobain、Jackson Pollock、Stan Getz、Amedeo Modigliani、Chet Baker、Jimi Hendrix、Heath Ledger、李小龍、Freddie Mercury……

晚生在此拜過。

Thursday, March 10, 2011

舉手機器

寫blog已有五年多,期間甚少談及政事,皆因世上有一種人,他們認為自己熟讀歷史、看透世情,唯有他們知道世事的真相與黑暗面,對於政治,他們的觀點牢不可破;與之論政,索然無味也。

不知何故,最近香港的政治新聞愈發荒誕,價值觀受衝擊下實在忍不了口。

前文提到我們從一塌糊塗的財政預算案事件「扭計」得到六千大元,昨天泛民在立法會否決了涉及602億元的臨時撥款決議案,不少人認為泛民的決定「不負責任」,我倒認為,這說法本身才最不負責任。

臨時撥款決議案本質是就批出供政府營運的資金商議,由於香港市民享用的公共服務均靠此運作,決議案在香港歷史上從來沒有被否決過。財政司長曾俊華因而批評泛民將政治放在市民利益之上,屬不負責任的做法。

在這裡我不打算討論到底是市民利益重要,還是涉及市民利益的財政預算案的合理性與正確性重要,也先不管泛民這次的舉動在13名建制派缺席議員回歸後所能作出的實際影響;我只關心一件事︰開會投票的本質。

一班議員開會投票去決定一件事,原來「支持」是責任所在,「不支持」即似犯下天條,投票的原意何在?真舉手,假投票,這是我們要的民主嗎?

說不投支持票的議員「不負責任」,這句話的含意很可怕 — 議員的責任,原來是不管對錯,只管支持政府的決策,當一個比綜藝節目的錄音笑聲更可笑的舉手機器。

當這機器失效,議員因立場與政府政策不相符而發聲時,「市民利益」是議員的利刃,還是政府的擋箭牌?

Wednesday, March 9, 2011

生離死別

生離死別的一刻,往往不時何時何日到來,也不像電視劇,總留有讓你跟至愛話別的空間。

像風吹來,燭光滅了。一下子就滅了。

朋友,你準備好了嗎?由出生那一秒鐘開始,我們無時無刻往死亡的終點跑,卻可有為衝線的一刻預備過?

放心,我在這裡不是要傳教,想跟大家分享的是,我跟我的愛犬曾經相擁話別過的一瞬。

前文提到我跟小黑共過的患難,救命之恩未報,卻想不到在年前竟會碰上生離死別的一刻。

那天早上,小黑如常在客廳的窗台上熟睡,我碰巧那天下午有事,就決定早一點帶牠跟哥哥上街去;拿出他們的頸鍊時,發出的聲響讓小黑驚醒,最愛上街去的牠立刻就從窗台上跳下來,飛奔到我的面前。

不妙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還沒有戴上頸鍊,小黑便又轉身到門前等著,不料才剛轉身,只見牠後腳忽然乏力,蹬了兩三下便倒了下來,四肢不斷的亂扒亂蹬,身體不住的發抖,我從牠的眼神裡看出前所未有的驚恐。情況一下子在十數秒間急轉直下,小黑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翻來覆去地將自己重重摔到地上,我一時也束手無策。

但見牠的前後腳使盡了勁蹬直,平衡不了自己的牠一直左滾右翻,露出極度痛苦和絕望的表情,那一刻,我的腦中只想到兩個字︰死亡

我還未有時間去想這到底是什麼怪病,死神已來敲門。

就在那一瞬,我忽然平靜下來了。原本在驚恐和慌張中跟小黑一同掙扎求存的我,在明白到死亡來臨的一刻,卻忽然頓悟了。

原來死亡於我是這麼的平靜。我輕撫著小黑,安慰著牠,輕聲地跟牠說︰「不要怕,我在這裡。我會陪著你的。」

我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解到,長久以來,每天帶牠上街、餵食、相伴相依、輕撫、互相凝視、玩耍……等等一切一切,原來早已為我準備好跟牠話別的一刻。

當下能伴在牠的身旁,已感到滿滿的幸福。

幸好,後來小黑沒事了,獸醫的診斷是牠從窗台跳下來時,由於身體在熟睡狀態,肌肉沒能作出應有的緩衝作用,著地的一瞬,傷及脊椎裡的神經線,大腦的訊息傳送到四肢的脈絡暫時中斷了,於是身體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花了幾個月時間休養,便已康復了。

死亡來到的一刻,腦部的運作能力大幅提升,過往的片段像快鏡重播 — 在那些片段裡面,你能不能找到足夠的回憶,讓你感到無憾?

如果一天,自己要死了,最怕的也許是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心有不甘;若要死的是自己的至親,最怕的恐怕是平時沒有花時間用心一起相處,讓大家的話別帶上遺憾和後悔。

若已活過,死便不可怕。

如果你也有養狗,請想想︰每天,你帶牠上街玩時,有跟牠一起共享牠每一天裡最快樂的時光嗎?或者……你還有像當初一樣,每天帶牠上街嗎?有沒有覺得,今天太冷了、今天太熱了、今天太累了……也許……明天才出去吧?

又或者,帶牠上街時,你看的是牠,還是手裡拿的smartphone?

日常的照顧︰溜狗、餵食、清潔等等,我們視之為負擔,還是愛的表現?

在家裡看電視時,或在上網時,你有嫌棄過前來逗玩的牠嗎?你還是否能認出,牠看你的眼神,就如多年前你整天抱著把玩的那個小毛球一樣?

死亡,將會為你帶來的是解脫或坦然,還是不能承受的悲傷?待它來臨時才覺醒便已太遲,今天就開始作出改變吧。

舊文重貼 — 死亡,遠嗎?

朋友,有否試過親見看見一條生命在你眼前流逝?說的不是你家裡曾經養過的小白兔、倉鼠或龍貓之類的小寵物,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 剛剛才會走會動會說話的一個人,倏地一下子就不能再動了?

一旦見識過這種生命的脆弱,那印象也許是永遠不能磨滅的。

小時候隔著那冰冷的玻璃房間,看過躺在白床上動也不動的爺爺;也在筲箕灣東大街上,從湊熱鬧的人潮中看到過那個由仵工扛著,放著電梯底藏屍的鐵箱;可那都及不上後來所見,生命在我眼前消逝的震撼、徬徨與無奈。 第一次目睹死亡,是在雪梨歌劇院外。那時正與家人旅行的我,大概還只不過十來歲吧;那是個很冷的早上,雪梨灣畔的海風吹來令人有點受不了,我們正在歌劇院外拍照。忽地身後傳來「呯」的一聲,伴隨一聲驚呼,我們回過頭來已發現一位女團友倒在地上,她身旁的同伴驚徨失措地趴到地上,不停地問︰「你怎麼了? 你怎麼了?」當事人卻毫無反應。

導遊慌忙趕過來把圍觀的人疏導並報警,救護人員也飛快地趕來,就在現場為那位女團友進行急救。救護人員托起患者的臉,只見她咀唇都變成紫藍色了,於是救護人員便二話不說拿起剪起一二三的將她的外套、上衣、內衣逐一剪開,再進行心外壓 —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女性身體,也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死去。

「沒救了,救護人員也知道是不行了,不過是盡力作個樣子,讓她身旁的人好過一點罷了……」也不知道是出自哪個旁觀者的口,反正,那位女團友的確沒有再回到我們的旅遊巴士上。

旅程結束,回到家的她,該是另一番面目了。

死亡,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你一轉眼,生命就不見了,就是這樣而已。

數年後又有一次,那次,我眼睜睜地看見了整個過程。

中學時有一段長時間,我每天都在粉雷雷母校外的籃球場打籃球,直到晚上七、八點才肯回家,是我對籃球瘋狂著迷的年代,或者也可以說,是時間太多的青春年代。

正因為長時間待在籃球場的關係,我成為了粉雷雷母校多年前一宗意外的目擊者。
事發時大概是五點左右吧,那天我如常在放學後到那個籃球場打籃球,正打得起勁之際,忽然我們其中一人將籃球抱住,停了下來。

我們正要發難罵他幹嘛發呆,他指指籃球場的學校︰「看!」

望向學校的外牆,由下而上,就在四樓左右的位置,我們看見有一名學生,竟攀到窗外的外牆,正在一步一步地向右移動!

天,這會不會玩得有點過火了?

正當我們望得發呆之際,學校那邊外牆的下方傳來一聲洪亮的呼喝聲,內容我不太記得,大概是責問那學生幹嗎爬到那裡去之類的……

卻萬萬想不到,那名學生因此嚇得失足滑下,我們幾個就看著他從四樓掉下來 — 觸地的一刻,除了深沉的響聲,彷彿還聽到骨裂的聲音。

我們也許都太緊張了,不知哪來的膽子,就跑過去看。只見他的手臂突兀地向外彎曲,手肘的白骨都從皮肉裡硬生生地岔出來了,校服上也滲出了不知從哪個部位流出來的鮮血。

剛才發出那呼喝聲的大抵是位校工,眼見這名學生竟因自己的一句話而發生意外,也顯得手足無措。我們正想跟他講快點報警,不料他竟跑過去,企圖扶起那名學生……
我們隨即想到,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肋骨少說也斷掉數根了吧,這麼亂動的話,豈不危險?正要開口阻止,校工竟已將那名學生扶起成半坐的姿勢!我似乎聽到斷開的尖骨插進肺部時的洩氣聲,自己都感覺快要受不了……再能開口說話的時候,我聽到自己跟同伴們一起喝停了那個校工,那名學生又回復到躺著的姿勢……
再接下來的記憶很模糊了,大抵就是急救車的聲音,穿白衣的救護人員圍著學生搶救後蓋上紅氈抬走,然後,就是翌日在報紙上看到這宗新聞了 — 從報章上讀到,原來他是因為把家課留在課室的抽屜裡,而放學後的課室卻已經被鎖上,便竟想到從隔壁那還沒被鎖上的課室爬窗出去,再從窗外爬進自己的課室!

我們當時都想,為了那什麼勞什子家課……值得嗎?

不過,都過去了。
生命在眼前流逝的感覺不很可怕,但當生命要離去,你發覺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實在讓人變得疑感。
然則,我們的生命,不也是一分一秒地在流逝當中嗎?

看見生命的突然消逝,我們會慨嘆,會忽然感到珍惜生命、活在當下的重要;然而,當面對仍活著的自己,活著的感覺容易變得麻木,卻不容易想到死亡。

人生中總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決定,如果你知道死亡並不很遠,你的選擇會不會有所改變?

舊文重貼 — My Dog, My Hero

來給大家介紹,我的救命恩狗︰



這隻小黑雖然傻頭傻腦,時常闖禍,又三月兩次的大小病痛不斷,但若非有牠,攪不好這個BLOG可能永遠也沒有下一篇文章的出現了。

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獨自一人帶笨黑到沙灘游泳,出發時已見烏雲密佈,但反正早晚都會弄濕的,而且也已好幾個禮拜因天雨關係沒有外出,也就依照原定計劃出發了。
在沙灘玩了個多鐘頭後果然下起雨來了,沙灘上其他的人和狗紛紛走避,我卻只把背包移到反擱在岸上的小艇下便回去繼續跟笨黑玩,可是一看,咦……怎麼Toy Toy不見了?
這個藍色的啞鈴形玩具,笨黑玩好久了,怎麼不見了?

一看,原來剛才下雨前的一刻把它拋出去,回頭再看時已漂浮到離岸很遠的地方了。我指指玩具的方向,拋出石塊示意讓兩隻狗狗拾回來,牠們卻不為所動,玩具漂得太遠了。
怎麼辦?這玩具很難找,不容易買到啊……

這個時候,我作了一個可能是一生中最錯的決定 — 猶疑一會後,我縱身水裡,游向漂在海中心的玩具,希望把它拾回來。
我忘了,這是個可以讓狗狗來游泳的,沒救生員的沙灘。
我忘了,剛剛才下了一場大雨,沙灘上幾乎已沒其他的人。
最致命的是,我忘了,每當我人在水裡,笨笨一定會游過來跟我摟抱!
平常在雙腳踮得著水底的淺灘還好,可以靠雙腿支撐這隻八十多磅而且全身皮毛吸飽了海水,重得像巨石的大胖狗;但一旦游出去找不到任何支撐的海裡,這可是極度危險的事情!!

我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人已在離岸十多米之處,而這刻,我再次做了一個更錯更危險的決定 —我轉過身來,把兩隻前腿不停往我身上抓的笨笨挪開,再用快一點的自由式游出去,想要把牠拋離!

沒想到,才游出去沒幾米的距離,我又感到腰後笨笨前腿划起的水流!
回頭一看,笨笨已撲到我的身上,剛才發力游出去的時候可能花了太大的勁,這下居然讓牠把我按到水裡去,喝了一大口的海水!

我再冒頭出水面時,瞥見岸邊已遠在起碼兩三分鐘的泳距,在這種跟一隻足有自己一半體重的中型犬搏鬥的情況下,要游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又再喝進一口死鹹的海水,開始慌了,手腳開始亂抓,在彷佛沒有任何承托力的海水裡亂抓……

有生以來,這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接近,我意識到,只要我游不回岸上去,我就再也見不著我所愛的人了。

於是我繼續一邊拚了命把死纏不放的笨笨推開,一邊有氣無力地向岸邊的方向,一下一下,手足並用地划水。

不知過了多久,拍岸的浪就在不遠處了,但雙腿仍是踮不著地,我的求生意志也開始敗給疲乏不堪的身體,只能反過身來讓盡量讓自己浮著,卻已無力抵抗繼續纏繞著我的笨笨了。

我盡了最後的力量把笨笨拽開,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 可不可以不要這種遜斃了的死法?我想像到明天的報紙頭條︰

「笨狗笨主人海灘嬉水成慘劇
   主人遇溺葬身岸邊3米水底」

正苦笑之際,眼前出現了一團黑影,原來是一直待在岸邊的小黑!

我心想,這下可完了,我已沒任何的力氣去應付比笨笨強壯得多的小黑……

但小黑並沒有像笨笨那樣撲上來,只是待在我的身邊划水。我用軟弱無力的雙手摳住牠堅實的身軀,小黑突然被比自己重一倍之多的重量一拉,也稍稍下沉了一點,焦急地發出了「嗚」的一聲,但牠並沒有企圖把我甩開,反倒帶著堅定的眼神決意要把我扯回安全的岸邊。

未幾,我的腳指尖觸碰到水底的細沙,我終於獲救了!我回到岸上了!

我三扒兩撥地回到靠岸的淺灘,軟攤在岸邊,感覺身體每一顆細胞都癱瘓了,伸直的雙腿就連想稍稍曲起來一點點也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又有了一點知覺,慢慢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到放在岸邊的背包掏出電話,致電朋友求救。

這便是我昨天死裡逃生的經歷。

小黑從來沒笨笨那樣善解人意的特質,你傷心時牠不懂,只會待在一邊呆坐,不會像笨笨那樣跑過來猛舔你的臉;但牠的服從、忠誠、可靠、堅毅、勇敢,真的沒話說,這是我最寶貝的英勇的拯救犬,小黑。

小黑,若不是你,我早葬身海底了;每次到海灘玩,拋出去的玩具都是比笨笨快一步的你替我拾回來,這次,就連我的命也是你給我撿回來的。

下次,如果有比洛威拿更高大兇猛的巨犬把你撲倒到地狂噬,我也會毫不猶疑地撲上去救你的。


*小黑︰爸~~爸,今日游水玩果個GAME,好~~倦,下次都係玩返掟Toy Toy丫,唔該!


*笨笨︰咩事呀?做咩今日個個都鬧我既?唔關我事個喎……我同老豆玩下之嘛……

Tuesday, March 8, 2011

紙袋校長

前天跟中學同學聚會。我們每年一聚,畢業至今,已成中坑同學會。當中有幾位較要好的,一直到現在,偶爾說起無關痛癢的事,卻仍會無故湧起一陣少時真摰的單純的快樂。萬幸。

每年一聚,為的除了跟同學見面,最重要的,還是拜會恩師 — 當年的班主任蘇老師。

那年我讀中六。

跟一班癲喪狂同學每天玩玩玩,是上學最主要目的;胡鬧得不知分寸,上課時在後排踢毽是常事。

一天,忘記了為何把會計課的女老師給罵哭了,事情鬧至班主任蘇老師處。

我們才不怕罰留堂或記過什麼的,倒是想起蘇老師總處處為我們着想,這麼一來,難為了他。

等到他任教的經濟課,蘇老師走進課室。一班嘩鬼正猜度將會給如何臭罵一頓,全都噤若寒蟬。

誰知蘇老師一句話也沒說,也沒給臉色我們看,只如常授課。我們問,為什麼?

蘇老師反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罵我們?」我們早習慣被罵。

然後,蘇老師說出一句我永遠銘記於心的話︰

「如果學生沒有問題,那要我來這裡幹什麼?」

我感激我的母校幫我確立正直的人生觀,對能遇上如此一位良師,我特別感恩。

中坑同學會聚會的同一天,遊行中有一位小朋友受傷。他的媽媽帶他來見識以遊行示威表達意見的方法,了解和思考社會問題,不幸在警方以胡椒噴霧驅趕示威者時受傷。

保安局局長李少光批評這位家長的做法,認為是「教壞細路」。

確乎,家長理應權衡輕重,在公民教育與自身安全之間作一取捨 — 至少,可選擇更安全的地點觀察遊行示威活動,小朋友並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發生混亂時,參與在遊行隊伍之中並不安全。

然而李局長的說法委實過份 — 此說到底是表明遊行示威原來不是公民權利,參加者已被定性為滋事的壞份子?還是暗示警方只為富商攔路,不許市民上街的做法不公?為下一代立下壞榜樣的,是誰?

早前社民連新三子在曾特首遇襲事件中成為主角,焦點之一是︰這三名八十後,因何作如此激烈舉動?

有校長表示憂慮︰「我點教學生?

認為此舉敗壞社會風氣並不為過,表達意見的確可選更和平方法。問題在於校長的說法 — 我們到底是需要能賦予學生獨立思考能力的優質教育,還是將他們關在溫室裡,不問世事?

這位校長大概也受同樣的教育出身,方才有此鴕鳥教法。也好,為學生們添置一批紙袋吧,讓他們套在頭上,什麼也看不見便成,教育工作就是如此簡單。

再教出一千幾百隻鴕鳥也不礙事,反正,恐怕這是不少現代家長的願望。

舊文重貼 — 師兄.我.師弟

剛讀完家父介紹給我的「刀下留人」。




短短百多頁,三十則的小故事,是鍾尚志教授懸壺濟世三十年的精華; 鍾教授的文字得就像手術中使用的解剖刀,精簡獨到,幽默之處令人會心微笑,感性的句語卻往往令人掩卷深思,一再回味。

鍾尚志教授於1980年畢業於愛爾蘭皇家外科學院,其後在香港接受外科手術訓練,之後加入香港中文大學外科學系。歷任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院長、香港消化系內視鏡學會秘書及香港中華醫學會副會長、威爾斯親王醫院外科系教授及內鏡中心主任。

在醫院內,鍾教授引進各種嶄新的醫學技術,年老體弱的病人往往受不了大手術的創傷,他利用內鏡微創手術救回不少人的性命,又發現螺旋菌才是胃潰瘍的真兇,為胃潰瘍的病人帶來根治病症的福音。

在學校裡面,鍾教授致力培育下一代,字裡行間不難感受到他對後起之輩的關注之情。他不單單關心本地的醫學發展,更毅然辭去在港的工作,隻身前往新畿內亞將多年習醫所得傳授給當地的醫學生。那裡的醫療設備不足,學生如過份依賴現今科技,沒能學好基本功,很多時面對種種病症就無從入手,鍾教授在當地的貢獻不能說不重要。

走出手術室,在校園以外,鍾教授也盡了作為一個醫生的責任︰沙士期間,他曾挺身而出跟政府唱反調,指出疫情已擴散至社區的事實,深得民心。

「一代國手」之名,鍾教授當受之無愧︰但名醫也有面對病魔而束手無策的時候,當病人是自己的好友的時候,那種痛苦實在是有口難言 — 曾有一個相逢恨晚的同道兼好友患上末期腺癌,鍾教授可以做的都做了,命卻註定是救不回,當事人和配偶倒算看得開,但當事人的母親的將悲痛怨憤之情卻又應如何面對?

一句「我沒有出席他的喪禮」,道盡當中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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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鍾教授是我的中學同校師兄,我們都是華仁仔。

雖然他穿起醫生袍的時候,我才剛進幼稚園,但讓我也不害羞地沾一下他的光 — 因為,這所耶穌會辦的「紅磚貴族男校」,的確有讓我們這些舊生值得引以為傲的地方。

令我感到自豪的,不是每年都能出個十優狀元的會考成績,這在華仁仔的傳統文化裡不值一提。

讓華仁仔愛上華仁的,是真正的「有教無類」的精神。

給予學生絕對的信任,讓他們自由發展,我相信這才是真正的人材所需要的培育環境。

中五那年,坐我旁邊的是位後來拿9A的同學,前面的一位拿10A,我自己也好歹在中文科拿了一個A,這組位置本算是一個「好學生」組合吧?



偏偏,在「?」的位置上,坐著的是一位黑社會同學。同學間都知道,而老師也知道,這位同學從不在學校生事,在校內成績也不算太差 — 然而,在一般所謂的「名校」標準來說,這位同學應該一早予以開除,即使能勉強留校,也定必給編到角落去坐以起隔離之效。老師卻把他編到兩位出名品行兼優的同學旁邊,他相信我們不會學壞,也相信這位同學會學好,就是這份信任,讓我們感到老師真心的關愛。

這位黑社會同學就這樣給老師拉回正軌,後來繼續攻讀他感興趣的會計學。

跟這幾位同學再沒聯絡,不知道現在大家的生活如何? 成就如何?

我的感受很深 — 一間學校能把一個黑社會學生教好,其對社會的貢獻要比每年出產的十優狀元加起來都大多了。

想起來,老師會不會也是因為同一個原因,特別讓我坐到這兩位模範同學的旁邊去?
不管如何,這些都已變成過去式了。

說我馬後炮也好,畢業前我就認為「華仁精神」已名存實亡。

當我剛進華仁書院的時候,學校基本上仍沿襲由耶穌會從外國派駐神父當校長的制度; 這些神父從世界各地遠道而來,為香港的教育盡心盡力的工作了幾十年,他們的共通點是都真心的愛每一位學生。後來,在我畢業那年頭,轉交由華人教師昇任校長,校風一下子趨向高壓嚴管,對學生的信任一下子沒有了。

學生的質素每下愈況是擺在前頭的事實,是因? 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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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蟹不如一蟹,拜讀師兄的「刀下留人」後才懂慨嘆自己不學無術,從沒認真地想過能對社會回饋些什麼; 愧對用心教導過我們的師長、愧對上一代的師兄們,但即使如何不濟,也萬萬想不到母校出了這種學生 — 舊同學兼好友ONLY傳來網上找到師弟的自拍片段︰

(影片已刪)

從老師口中聽師兄李克勤的頑皮事跡,就知道華仁仔跟其他學校的學生一樣愛捉弄老師,但侮辱和踐踏權威從不是華仁仔的傳統。充滿自信的人,從不以低眨別人為樂。

雖然不少名門望族的子弟入讀,但華仁從不是什麼貴族學校; 況且在我就讀的年代,教師和學生的質素都大不如前,實際上算不上什麼名校了,但起碼還能見證到苟延殘喘的一點「華仁精神」。想不到才短短幾年就徹底地完了。

憑藉傳統名校的名氣,高資學生還是拼命地擠進來,要繼續每年出一兩個十優生應該不難,問題是,學生一般的基本價值觀念有好好地建立起來嗎?

師弟們犯錯,不但錯得嚴重,更嚴重地愚蠢 — 立壞心腸幹壞事的汪洋大盜也總懂得毀屍滅跡,自拍醜行還沾沾自喜地放上網公諸同好,除侮辱自己之外,最大的錯,在於蠢。

有位原本立志當神父的舊同學,大學畢業後回歸母校任教,不知道他對這事件有何感想?

Monday, March 7, 2011

「我不會畫畫」

教畫後才發現一有趣現象 — 很多人都說︰「我不會畫畫。」

畫畫就是抓起畫筆,在畫紙或畫布上塗鴉的活動,這動作基本上是任何人都會做的。難在哪裡?難在我們對自己畫出來的東西的期望,往往不合理的高。

我們自小被教導,畫畫須得形似。畫得愈像愈好,別人愈容易辦認出你畫的是什麼,你的畫得到的評價就愈高。

形準由天份與訓練得來。有的人天生畫東西就畫得形似,不需太多訓練;有的人沒有這種天資,但仍能靠訓練修成。所以畫得像真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畫畫之所以「難」,在於形準天份較差的一般人沒受過訓練,卻希望自己畫的東西像真;這是預望與現實的落差,非能力所不及也。

天生畫東西畫得較像,是否就等於擁有繪畫天份?我常跟有這種天資的學生說︰「這將是你學習繪畫路上的一大塊絆腳石。」

我自小畫東西就畫得像,基本上不需要人教,我就懂。我一直自滿於這天份 — 畫出來的東西,別人讚「很像」,我以為這就真的等於「畫得很好」,於是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追求畫得更像的技法。這可算是我藝途上的一大空白投資期,是走錯路了。

且看我一位學生的畫︰


由於某種緣故,這位學生沒有精準的描繪能力,也不大可能靠訓練達成,可是他擁有的繪畫天份卻是我所沒有的。他畫這幾隻燈籠椒,大小比例不太準,形準可能也沒有達到讓人一望而知是燈籠椒的程度,但他運用的線條活潑、流暢生動,刻畫椒的外形時乾淨利落,完全沒半絲猶豫不決之處,不經意地配上背景布的摺痕,令整幅畫生趣盎然!你說像不像真?不太像。畫得好不好?我說好極了!

他擁有的天份我根本沒有,正正卻是我所追求的。這天份在於觀察事物的角度。

繪畫是觀察 > 思考 > 表達的過程,最重要的是觀察的方法。看事物看得簡單直接,不重要的、沒有趣味的東西大膽棄掉,重要而有趣的東西留下並強調之,讓觀者能更直接地感受你對事物的觀感,這就是繪畫之道。

簡單直接的觀察方法,是這位學生與生俱來的,我則需刻苦鍛鍊,更要時刻提醒自己。你說誰的繪畫天份更高?

當然,繪畫像做其他任何事一樣,不能單靠天份,找到正確的目標和訓練方法,加上堅毅的恆心,努力鍛練,方能有所成就。然而,我能教會這學生的不多,只能提醒他一件最重要的事︰繪畫的本質乃求「真」,卻並非單單求「像真」;這單純真摯的「真」他已擁有,別受追求「像真」的觀點影響便成,不然一旦沾上俗氣,除之甚難!

也認為「我不會畫畫」的你,開始執起畫筆吧。

Saturday, March 5, 2011

記王菲2011演唱會 — 彼岸花




01. 我錯了。我批評過香港的演唱會往往太著重視覺效果,昨晚,王菲的演唱會把的的觀點推翻了。

02. 我沒有看過這樣憾動人心的演唱會。的確是用「看」的。

03. 我們常說去「看」演唱會,用「看」的比用「聽」的多,我以為,王菲是唯一只用「聽」的真的演「唱」會。

04. 讓我感動得毛骨悚然的,是結尾的一首《彼岸花》。

05. 彼岸花有兩種︰白的叫曼陀羅華,紅的叫曼珠沙華;形態奇特,花葉相離,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

06a. 因而有一傳說︰從前有一男一女,上天規定他們終生不得相見,可是從未見面的他們卻心靈相通,互相傾慕,並不惜犯下天條,偷偷相見。他們一見如故,決定要永不分離。愛情的路當然沒有這麼平坦,天庭頒令下來,罰他們化身為一珠花,花開時火紅艷麗,偏偏花葉相離,雖為同株生,卻至死不能見面。

06b. 彼岸花輪迴無數轉後,一天,佛來到這裡,見了這株紅花,發了慈悲的心,帶這花到彼岸,讓它開花遍地。豈料,渡地府的忘川河時,讓河水沾濕了衣服,到達彼岸時,竟發覺火紅的花被洗掉了紅,變成慘白。

06c. 地藏得知此事,將一種籽掉進被染得血紅的河水裡,生出一株火紅的花。

06d. 從此,天下便有了紅白兩種彼岸花︰生於彼岸的曼陀羅華,跟長在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

06e. 又過了多少年,有這麼一男一女,深深相愛,決意要永不分離,可惜男的不幸遇難先離世,女的傷心欲絕。男的來到忘川河邊,見了遍地血紅的曼珠沙華,就在灌下孟婆湯前說︰「我不要忘情,輪迴後,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

06f. 女的也不能忘情,在世上守候了大半輩子,兩鬢花白之年,終於得再重見舊愛 — 原來男的也真投胎到同一條村,長成青年,碰巧經過女子守寡的門口,雖然身形面貌早已變了,女的還是一眼把他認出來︰「你來見我了!」

06g. 可惜男的已然忘情,認不得她了,女子也就久病不起。來到孟婆面前,女子幽幽地問︰「從前是不是有個男子,說不要忘情,一定要要來見我?」孟婆嘆息︰「既然你們這麼相愛,就讓你留在這裡,二十年後,自有答案。」

06h. 二十年間,女子在忘川河邊為彼岸花鋤草,其實並無草可鋤,草只是她的執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女子對男子的愛,並沒有改變。

06i. 約定之日來到,孟婆拉她來到輪迴門前︰「你等了二十年的人來了。」男子得病早死,來到女子跟孟婆面前,一手接過孟婆湯,女子急問︰「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嗎?」男子不解,舉起碗一飲而盡,走過了孟婆橋。

07. 世間情愛,本就是一場夢。

08. 王菲《彼岸花》的詞︰

看見的 熄滅了 消失的 記住了
我站在 海角天涯 聽見 土壤萌芽
等待 曇花再開 把芬芳 留給年華
彼岸 沒有燈塔 我依然 張望著
天黑 刷白了頭髮 緊握著 我火把
他來 我對自己說 我不害怕 我很愛他

09. 苦苦等候,堅持對愛的執念,不斷告訴自己,我不怕,我很愛他。愛,真的要這樣折磨人,才算真愛?

10. 愚不可及。我們都愚不可及。

11. 演唱會中王菲這首《彼岸花》,畫面效果一流︰豎起一塊傾斜向前的鏡牆,反影台上地面的影像,在鏡中,我們看到王菲站在一片彼岸花之中。歌曲同時編進了心經︰心經正是導人自悟觀清心性,以渡一切苦卮,讓我們從混沌的此岸,到達澄明的彼岸之法。

12. 觀清情愛之中的偏執,往往只是自我心性諸多執念中之一種,自能解脫;認清自己,除情愛之苦,渡一切苦卮。

13. 曲完,鏡牆的畫面消失,剩下一面鏡,讓我們認清自我。

14. 我從沒有在一個演唱會學到這麼多。

Friday, March 4, 2011

公義

微博上抄來一則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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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小事(1)昨天下班去乘公車,公車到站,我到上層去座。可能班次有點稀疏,故此昨天的乘客比過往多了一點。我在上層坐下後,基本上已沒什麼座位了。而我坐的那個座位,是頗接近樓梯口及坐外邊的。過了兩站,有個亞叔(年約四十多歲)上來看到沒有座位,就走近我身邊,跟我說.........(再續)

日常小事(2)亞叔趨前跟我說,"小姐,我行動唔太方便,你可否讓個位俾我坐?”我聽到後,呆了呆,是不是我的樣子,太過招人欺負呢?!亞叔如果你行動不便,又怎敏捷地行上唻呢?於是我跟他說,"我左腳是義肢來的,唔企得耐架喎!"。無錯,我真是當著前後左右的乘客如此說,因為亞叔你不仁我不義!

日常小事(3)說句實話,我自覺心地都算善良,可以幫忙的,即使別人不提點,我也會盡力去做。只是呀,我實在不喜歡那些利用別人的良善,而去take advantage的人。有時也會遇上那些恃老賣老的公公婆婆,我不是不想敬老,只是要得到別人的尊敬,首先也得尊重別人吧?老,並不是大晒的。

日常小事(4)似乎大家都想知道那個阿叔什麼反應。他聽到我這樣答後,明顯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就悻悻然走去後面找座位啦(是用回相同手法叫人讓座的那種)。只是坐我旁邊的女士,經我這麼一說,就不停地對我的左腳打量一番(昨天穿了裙子,還是穿銀白色裙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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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黑病毒感染,凡事先想到自己的利益,人就不自覺地自我矇閉,陰謀論作祟,連分清對錯的能力也失去了。最可怕的是,若別人懷有惻隱之心,厚黑信徒便視之為怪胎,認為關心利益之外的事實乃愚不可及。當整個社會的風氣偏向這種「人不為己,天殊地滅」的想法時,走在街上也得撐開臂胳,不然連站的位置也會被人搶去!你願意居住在這種地方嗎?

近年香港人似乎有一種扭曲的鋤強扶弱心理,曾特首遭社民連成員衝撞後到急症室求診,居然有不少人視之為小題大做 — 沒錯,曾特首有不少該罵的地方,身為他師弟的我亦感不滿,但憑客觀事實判斷,為什麼示威人士被警察抬走要求驗身是對的,而曾特首被撞後求診就是錯的?

財政司長派錢,大家笑逐顏開,關心這六千大元的來龍去脈,似乎變得多餘了。這邊廂說注資強積金以代替現金回贈是為防刺激通脹,同時卻提供不了事實根據作參考,隔天派錢消息一出,大家就不再問這個還沒有答案的問題了?我們用來明辨是非的腦筋,就只值六千元?

想一想,這六千元是怎麼得來的?是我們「扭計」,說得好聽是「發出市民聲音」爭取回來的。爭取合理權益,是正義;不合理的利益,以威逼 / 撤野 / 怒吼的方式得來,是為不義 — 我只反對注資強積金,沒有提出過派錢的要求,這樣曾司長豈非陷我於不義?

像小朋友「扭計」想買玩具,一次得逞,下次自然重施故技,到時是否又要順從民意?得不到甜糖的市民,是否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政府還能使出什麼技倆來平息民怨?

對電視訪問那位以拾紙皮為生的婆婆來說,六千元的確大過天,她亦確實沒有必要去關心這筆錢的來歷。你呢?六千元對你的生活較重要,還是大是大非當前的智慧對你較重要?

有人認為,不滿意派錢方案的,可以不要呀!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才叫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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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刁民公園
六千元的「公義」

高登的八十後 — 講粗口不等於沒文化既最佳例證!
我會好珍惜呢6000蚊, 因為係用香港前途換番黎 - 香港高登討論區

舊文重貼 — 厚黑病毒

關於香港留學生滯留希斯路機場事件,我只有一件事想說︰當大家批評部份家長無理取鬧之際,請反省自己在生活上遇到類似情況時,是否有類似反應?

先岔開一下,表明我的立場︰父母擔心子女健康安危,是自然不過的事;問題是,現在的情況是否到了需要擔心子女人身安全的地步?希斯路機場是因天氣問題而作出有限度航班昇降的安排,而非人流管制,已到達機場的人,依然是可以自由離開的。

若果這些家長的子女不是留學生,而是到該處旅行或轉機,隨身衣物和資金有限,在當地亦無人脈,那麼擔心是應該的。

留學生的定義是至少在當地待過半個學期,連找不到交通工具立刻離開當地這樣的問題也誇張地演化成流落荒島一樣,該當想想起初送他們出國是否錯誤的決定。
如果他們在當地乘巴士上學遇上大風雪停駛,是否會一直在路邊乾等,直至巴士在三天後駛來才上車?

這樣的思維,說來倒也真的值得擔心 — 也難怪,根據同樣的思維,我們的高官會說出「派包機到一個停用的機場,解決問題」如此可笑的說話。

然而,批評過家長們的過激反應後,也請大家一同來想想,身為香港人,是否有同樣的特質?

香港人︰反應快、靈活、懂變通。這些優點既是天性,也是社會文化所促成;走路慢一點,我們會妨礙別人的步伐,我們不能慢,遇上生活節奏太慢或處事笨拙的人,我們不像內地遊客伸手來推,卻用盡各種方法去逼使對方妥協;為求促進生活的節奏或便利程度,我們往往不自覺地學會運用各種手段。

 到酒樓吃飯,食物十五分鐘沒上桌,我們招來部長,說等半小時了餓死人了;收到信用卡年費通知單,我們立刻撥個電話去裝胸作勢扭盡六任,務求對方屈服,免除該項收費;工作上的死線,由客戶發出的日期,推到生產或服務供應商,再推到物資或場地供應商,當中每個人都抱著「不把你逼死便會逼死自己」的變態心理……

我們或多或少,都總被這種厚黑病毒感染︰我們都被如此教導 — 在我們的社會生活,為保有自己的利益,事事都得先發制人;多為別人著想,分分鐘害死自己。

在譏笑港女於飛機上拒將手袋放好的同時,或許,我們都應該多想想,自己的本質如何。
直到今天,我仍記得清楚,十多歲時隨父母到日本旅行遇上大塞車,日本人司機寧可繼續擠在車龍當中,堅拒繞道而行,理由是︰若人人像我一樣繞到另一條道路去,那原本不堵車的道路,不就因我們而堵起來了嗎?

在我們的社會,這想法既不可思議也愚不可及,但我始終認為,當中有值得我們學習和思考的地方。

Thursday, March 3, 2011

苦過弟弟

昨天談到吳冠中前輩,以苦瓜懷念他,乃因他的這幅《苦瓜家園》︰


吳冠中前輩勞碌一生,為藝術奉獻所有,他對藝術的愛是神聖的、無私的、瘋狂的,一直為他提供源源不絕的動力作畫,百折不撓地在藝途上求進。吳前輩少時以全國美術公開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取得公費到巴黎留學,原本有無限的光明前途,當時若留在巴黎,他在當地的名氣絕不會比同輩的趙無極和朱德群小。但今天他的藝術成就是鉅大的,他是我國藝術發展史上的一個巨人。這源於他在巴黎學成畢業後,作出回國以「油畫民族化」跟「中國畫現代化」為兩大目標,發展出具中國特色的藝術的決定。

「具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聽來很笨,但發展藝術,具有民族特色是極重要的一環。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文化是藝術的根,中國人若一直只依循西方發展出來的美學法則作油畫,終究成就有限。

常說「時勢造英雄」或「英雄造時勢」,吳前輩的命途悲苦,現實是他回國後即碰上文化大革命。多少個畫家為怕家人被牽連,將以宣紙畫成的國畫一大疊一大疊的丟進浴缸放水,踏個稀巴爛,再被下放到農村,十年之間不許作畫,這等苦要如何承受?但吳前輩捱過來了,繼續孜孜不倦地畫。文革後期開始能作畫時,他背一個農民用的糞框載著油畫布與畫具作畫,一同寫生的學生戲稱「糞框畫家」。文革後吳老又穿州過省,到處尋覓入畫題材,一次在山林間作畫時下起細雨,雨點打在畫布上、油彩上,老伴撐起雨傘,一撐就是七、八小時……

吳老的苦難,不是他一個人的苦難,是他整個家庭的苦難,也是整個中國的苦難。這幅《苦瓜家園》,說的就是他和他的家國的苦難。苦瓜家族,有老有少,都被瓜藤苦苦纏繞,他們的命途被縛在一起;苦瓜的造型像淚,淚灑在每個中國人的心裡。

讀傷痕文學,對文革之害略知一二,苦痛難堪。事不關己的我無法心不懷恨,我著實恨當時被激發到極致的人性的愚昧與醜惡,對一切美好事物的破壞。

藝術界的前輩們卻都捱過來了,他們繼續默默耕耘,但他們心裡的苦,我想我能明白。

以前廣府人稱鴨為「弟弟」,有一句廣府話源於涼瓜炆鴨,瓜比鴨苦,吳前輩的命途,「苦過弟弟」也。

Wednesday, March 2, 2011

苦瓜乾


憶吳冠中前輩,作一苦瓜寫生。吳老的畫,是我藝途上的恩師。

學畫時期努力鍛鍊,在技巧上求進,同時無可避免地建立了固有的框框,作繭自縛,往往誤將美學法則放在比藝術目的更高的位置。是吳前輩的畫將我從這枷鎖釋放出來,我永遠心存感激。

畫畫,人類生來即有的慾望。原始人仍在荒野生活時無畫可畫,進化成穴居人後偶然發現可在石壁作畫記事,繪畫最根本最原始的用途,是記事 — 因文字仍得待千萬年後才出生。

要達到記事目的,須得讓人看的明白,所以,畫畫要畫得像真。

直到今天,我們第一次執起畫筆畫人,仍得依循一定美學法則︰眼耳口鼻在臉上擺放的位置與距離,愈準愈好,不然看不懂是人。

畫家的技藝經傳承和訓練後精進,畫得像真變成本能,進而求變,開始希望能表達作畫時感情的起伏。在表述「所觀」與「所感」之間,該要如何拿捏,方能讓人看懂之餘,並非僅僅看懂,而同時亦有所感受?

吳前輩說︰風箏不斷線。

藝術目標像放風箏,愈高愈好,無論放得多高多遠,卻仍須得有一線相連,與觀畫的民眾相連。這線一旦斷掉,風箏則飛不了多高,飛不了多遠,也飛不了多久。

讓我斗膽在這裡補充一點︰這線,還得與畫者相連。自己也攪不懂自己在畫什麼,卻故弄玄虛,將「看不懂」推銷成畫的藝術價值所在,這樣的「偽術家」大有人在。

特此作一苦瓜寫生,忠實地表達所觀,單單稍為修改背景布的摺紋,像皺眉,以加強苦瓜之苦。廣府話以「苦瓜乾」形容愁眉不展的苦情種,可謂盡神至極。

Tuesday, March 1, 2011

妻用事

前文「跑者之奧義」中,「奧義」一詞與日文相通。

跟中文不一樣的是,「奧」在日文裡可獨立使用,解作「最裡面」的意思,譬如你經過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到最裡面的房間,那房間就可以「奧」指示。

像中文的「深奧」一樣,亦可配上其他的字使用︰「奧義」,也就是指事情本質最裡面最深層的意義,即中文的「真義」也。江戶時代,將軍與大名的官邸中,妻妄所住的地方,叫做「大奧」;負責診治將軍與其妻室的醫師,也就叫作「奧醫師」。同理,當時的御用畫師,也叫作「奧繪師」。

脫去女人身上層層包疊的和服,脫到最裡面與白滑背肌相連的一塊衣襟,叫「奧襟」。

說到女人,被日本大男人收歸己有的老婆也與「奧」字有關,稱呼別人的妻子時說「奧さん」,被收到家中最裡面的地方,絕不能碰也。

作日本人的老婆,除了如此不見天日,還得勞碌一生。比丈夫兒女早起準備做飯,男人吃完便得奉上牙簽,日語中牙簽一詞即源於此︰「用事」,做事之意;「妻用事」,也就是指老婆該做的事了。

當然,這種男女地位的落差在今天已不復見,「妻用事」也潤飾成「爪楊枝」了︰也可單叫「楊枝」,因以楊柳製成而名。

「爪」一字卻從何而來?且先看圖︰


傳統楊枝的製法,乃先將楊柳木切成薄片,再從中間剖開成細支,留著底部相連,用的時候才掰開來。造型優雅,看上去也就是「爪楊枝」的「爪」了。

今天速食文化流行,食具也速成起來,牙簽大量以機器製造,一支支獨立包裝,「爪」也就免去。

「楊枝」到現在仍有一點被保留著︰古時野武士吃飽飯後,將「楊枝」高高的叼在嘴裡,一臉悠閒地從食店慢慢走出來,不經意地輕撫一下腰間的刀柄,頭也不回就將身後企圖上前收取飯錢的老闆嚇得躲回店中 — 「高楊枝」,即形容男人吃飽沒事幹,或平常游手好閒的模樣。